长篇小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第一章花儿是

微刊

第57期(總第期)

长篇小说

花儿为什么这样红

文┃李成虎

第一章花儿是阿哥护心油

不唱是阿么价过哩

花椒树上你嫑上,

你上时树杈扎哩;

庄子到了你嫑唱,

你唱时老汉骂哩。

01

马文林高兴地唱着“花儿”,转过山峦,来到了黄河村。村里不见人影,也听不见鸡狗的吵闹,只有风打着响亮的唿哨,狂放地到处奔跑,跑过荒寒无边的田野,跑过空虚的巷道,恨恨地摇撼着人家闭紧的窗门,时时扬起大把的沙土,撒向农家的纸窗。马文林想,自己这一走,家里肯定如这黄河的风,很生硬,也很喜人。然而,等待他的并不是生硬和惊喜,而是一场猛烈的暴风骤雨。

02

“你没死掉吗?你没唱够吗?我当你早已死掉了。”马文林像打呼噜听见放炮,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,马长寿已狠狠地抽了他两个耳光。接着扯起他的领口,三拳两脚,将他打趴在地。“你这个不要脸的,你还回这个家干啥哩!你把我们一家人害苦了。上天呀,我咋养了你这么个畜生。”

马文立和马文香一见这架势,跑过来抱住父亲的后腰。母亲田梅芳扔下手中的簸箕,一下地扑上来拽住马长寿。马长寿像带崽的母狮分外凶,想甩开三人,可却怎么也甩不开。只好一边拼力甩腾,一边破口大骂,“你们走开,今儿要不把这个畜生打死,我就不是人,你们走开!”

“挨刀的,你到哪里浪逛(闲转)去了。”田梅芳见马长寿真的动气往死里打人,也像川人的变脸,说变就变,嘴里也大骂着,“我们没养下你这么个儿子,你滚吧!”却不敢放开马长寿的胳膊。

马文林蒙头蒙脑地趴在地下,像德州扒鸡,窝着脖子别着腿,不起身不辩解,只是愣愣地听父母怒骂。

“阿哥,”文立仍然抱着腿,嘴里喊着,“你快起来走吧,阿大这一回是放不过你的,你走吧!”

“阿哥你还是走吧,你不走,阿大打你哩!”文香也带着哭腔催促着,“快起来,快起来呀!”

“阿大,到底出了啥事?”马文林始终没听到张海燕和生成的声音,便明白家里肯定发生了大事,心里便开始颤抖起来,“您先给我说个明白了再打,行吗?”慢慢地爬起身来坐在地上,战战惶惶地说,“我啥也不知道,只不过出去搞副业,挣了几搭钱(几元钱),啥祸也没有闯过呀!”

“畜生,你闯的祸还小吗?”马长寿骂着,抬腿向马文林踢来,“再大点,就不把我们一家人杀了,献下吗?”

马文林像秀才遇着兵,有理说不清。只能一个激灵,立站在地上。马长寿再一次暴跳起来,想挣开三个人,马文立奋力抱着后腰,梅芳和文香也用尽全力,抓住马长寿的双臂不放松。

“阿哥,快跑,快跑呀!”文香痛彻心肺地嚎叫起来,“呜,呜,呜……”

“挨刀的,你走呵!”梅芳拽着马长寿的胳膊,像豆腐掉进灰堆里,吹又不好吹,打又不好打,只好双脚跺地,催促马文林出去,“你走呵!这里再没有你的啥相干了,你滚吧!”

马文林看着一家人的样子,无话可说,便跺跺脚,往外就走。

“你往哪里走?”马长寿怒吼道,“你站住,你站住!”

“阿哥,”文立急得大喊,“快跑!快跑!”

马文林慌里慌张,头也不回地冲出大门,狼狈地向庄外丈人家走去。他低着头,不敢与庄里的人招呼,也不敢与路上的人照个面,拖着生痛的屁股出了庄,唱起了“花儿”:

山里的麻雀山里飞,

飞黑了要进个窝了;

想回个家里由不得,

难心的没法儿说了。

03

唱着,唱着,马文林眼前就被泪水浸湿成一片绿地,脸色不再是苍白的,而是变成红扑扑鲜活活的一张脸,分明是被七月的夏风染就的。

这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发生的事情。风还在田野里一无阻挡地呼啸着。村子里的柴草堆被吹得翻飞起来,大树强打精神,竭力站稳身子,让自己的枝条和风吵闹着,摇晃着,可是,树枝上的前后几片黄叶被吹落了。这些叶子也像马文林的心一样,一片跟着一片向土沟里飘着,向路上的行人脚下飘着。

马文林爱唱“花儿”,这跟自己的童年生活有关。小时候,因为家里穷,背着高于他的背篼,孤独地在乡间小道或田野地头,不是去拾粪,就是拔野菜。马文林发现,那些在庄里愁眉苦脸,或者是兴高采烈的人,只要离开了庄子就唱“花儿”。每当听到这“花儿”声,马文林不仅是好奇,而且是鼻邋遢顶菜碟,穷心儿不肯,觉得非常好听。

“牛角上的豆儿滚掉哩,嘴里的花儿唱着哩。”日久生情,慢慢地马文林就喜欢上了被马文寿称之为野歌的“花儿”。

脊背上背着尕背斗,

铁叉叉儿拾牛粪哩;

出了庄子者人没有,

淌土窝里寻脚印哩。

有一次,马文林去山里拾粪,看到一对和他一样拾粪的男女,坐在山阳坡上对“花儿”,整整唱了一天。马文林和几个伙伴也听了一天,结果,一点粪也没拾着,挨了父亲的一顿暴打。因为,马文林在马长寿问他为啥没拾上粪时,像闪电娘娘丢了鞋,不知在云里么雾里地套改了一首“花儿”作回答:

昆仑山上灵芝草,

它治了万人病了;

尕叔尕婶唱得好,

为“花儿”豁出命了。

尽管,马文林在为“花儿”挨了不少的打,但从此知道“花儿”是流传青海、甘肃、宁夏、新疆等地汉、回、撒拉、东乡、保安族等的一种民歌,是各族人民表达自己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之情的情意之歌。懂得了这些后,马文林也发现,无论是田间劳动的阿哥,拔草的尕妹,为生活潦倒投走他乡的受苦人,千里跋涉的“脚户哥”,猎手、牧人、工匠……都是“花儿”的创造者、传唱者。他们在劳动和生活中,像戏台上娶亲,欢乐一时又一时,纵声“漫”(唱)起抒发心底衷情的“花儿”。

就是这份好奇心,使马文林与“花儿”结下了不解之缘,他学会了几十首“花儿”,知道了“花儿”的各种腔调。什么是水花红令、好花儿令、白牡丹令;什么是直令、尕马令、绿绿山令;什么是河洲令、土族令、回族令、撒拉族令;他都如数家珍,倒背如流。以至后来,只要不见长辈,他张口就是一首“花儿”,闭口就是一首“少年”。

跟上好人学好人,跟上巫师跳假神。马文林想:“驴瘦了筋多,人穷了心多。”父亲可能认为他又去逛“花儿会”唱“少年”去了。唉,大风暴里吃炒面有口难开,真是冤枉。马文林这样想着的时候,不由得又唱了起来:

河里鱼娃儿水里游,

没水时阿么价活哩;

花儿是阿哥护心油,

不唱是阿么价过哩。

04

其实,马文林是父亲打大的,“棍棒底下出孝子”这是庄稼人的口头禅。但是,这次打,马文林的确有些想不通。但想不通有什么办法,父亲就是这个脾气,白萝卜掉进油锅里——烧了个大黑脸。刚上初三时,马文林被马长寿的“肩膀上立檐子走巷道,直来直去”的一句话,“嫑念,念书了有啥用。”而断了上学的路。马文林本想和父亲争理,但关公卖豆腐人强货不硬,又被父亲暴打一顿,把马文林打蔫了,没办法,只好乖乖跟着父亲,务弄那一亩三分地。按马长寿的想法,早一点给他娶妻生子,因马文林心气高,说这个他不要,说那个他不就。一拖再拖,直到又是父亲一顿暴打,才同意娶上河西新村的张海燕为妻。

马长寿想在自家的六亩土地上,好好下点功夫,搞出点名堂来。前几年,虽然花力气整治了几次,但从根本上没有能力做大的修整。今年又没功夫给耽误了,因而待把地全部种上,开始轮流浇水时,爷儿们可就急死了。因为这一带水量非常有限,每家只限两个小时,过时便被人家封住你的渠口,滴水不给。马文林家的地,地高渠低,虽然花了一个多月时间,也没能把这难题给解决掉,若要解决,除非把小块改大块,把十几点星星点点的土地连成一大片,而且还要铲去半尺厚的一层土,才能畅然流水了。而这项工程,没有一家人一年半载的拼死苦干是无法完成的。所以,从通知他们分给水的头天开始,爷儿几个便把家里的几扇门扇全部卸下来,又找了些可以使用的木板之类,又求爷爷告奶奶地借了一堆人家的木板子,拉到地头上,在渠的两边把它们用土壅起,实实地夯住。又恐人家把板子偷去,马文林和父亲马长寿一人在渠口,一人在地头,裹着破被子在地里守了一晚。轮到浇水时,水一放,凶猛的水流顺渠而下,水头还没到达地头,渠沿几处开始跑水,马文林一家七口人,除生成外,父亲、母亲、弟弟文立、妹妹文香,还有媳妇张海燕,六个人沿渠道,屁颠屁颠,来回护渠。但地皮还没有解冻,眼睁睁地看着裂口增大,就是取不上一锨土堵漏洞,马长寿像急疯了的狮子,怒吼着指挥一家人抢修。但裂口越来越大,越来越多,无情的水流穿出自家的渠道,或跑进人家的地里,或流入更低的渠道向远处跑去。马长寿两眼充血,咆啸着,也顾不得透彻筋骨的还带着一块块冰疙瘩渠水的侵袭,不脱鞋也不挽裤腿,“咕咚”一下跳进渠里,从渠底捞起一锨一锨的泥浆去堵漏洞。如同蜡烛取暖——无济于事,总是挖不上一锨好土来。马长寿暴怒万分地跳出渠,杆舵落井,硬到底了,噔噔噔地跑到马文林的身后,狠狠地朝马文林屁股上一脚踢去,“扑通”一声,马文林一个狗吃屎,踢倒在渠水里。田梅芳一见,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:“上天呀,把娃娃冻死给,文立、海燕!你们是死人吗?快,快呀!”马文立一见,也顾不得冷冻,“咚”地跳进渠里,张海燕也跟着跳下去。马文立还没到身边,马文林忽地从渠里爬起,抹了抹脸上头上的泥水,二话没说,提起铁锨,从渠底捞泥堵漏洞。

马长寿见柔弱的马文林一声不吭,心里突然感到十分后悔。但渠水流失越来越多,眼看还有垮坝的危险,他也顾不得太多,又跳进渠里捞泥。最小的女儿文香,也不顾母亲的阻拦,也跳进了渠里。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。过了水的地方还不到一半,田梅芳既心痛丈夫和儿女,又心疼流掉的水。她也顾不得丢人现眼,疯一般向远处地里干活的庄员求救。终于,请来了四五个人,帮着一起堵漏洞,勉勉强强,浇上了这次水。等人家截断了水源,准备收拾木板时,马文林被渠水浸透了的衣裤,已结成冰,像铁桶一样箍住了他,只有两只胳膊,因不停甩动,而没有冻硬实。这时候,马文林才突然感到浑身没有一点知觉,甚至,连头脑也冻麻木了,耳中嗡嗡作响,眼前金星乱冒,一头栽了下去。

太阳么上来一点红,

照到了河里的水红;

庄稼的重活做不成,

水浇地折磨的心疼。

(未完待续)

李成虎笔名程宏、土豆等。年生,年青海省财经学校毕业,年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,现为汉语言研究生学历。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青海省文联委员,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青海省散文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,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,海东作协名誉主席,《荒原春》文学杂志主编。从年起,在《经济日报》等报刊杂志发表财经类文章百余篇,曾获省级及国家级等多项奖励。年起开始文学创作,文章散见于省内外重点刊物。先后出版中短篇小说集《精神栖居的家园》等2部,散文集《遗忘在田间的犁铧》等4部,长篇报告文学《嗨!化隆人》,长篇小说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》,评论集《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户》。主编《小径年》等12部,编著爱家乡爱青海系列教材《可爱的乐都》等中小学教材5本。曾获首届河湟文艺突出贡献奖、首届“青海湖”文学奖、青海省第二届青年文学奖、第三届青海期刊联盟优秀编辑奖、青海省人民政府第五届、第六届文学艺术创作奖、中国文联网络理论奖等等。其作品入选多种版本。创作情况曾在《文坛瞭望》、《西海都市报》、《青海日报》、《文艺报》、《中国文联年鉴》和海东电视台、青海电视台等给予介绍。

创作的座右铭是:“但写真情与实境,管他湮灭和流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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