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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刊
第51期(總第期)
郭成良男,生于年,青海省湟中县人,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,湟中县作协秘书长,《湟水》杂志副主编。在《散文选刊·原创版》《青海日报》《瀚海潮》《西宁晚报》《西海都市报》《青海青年报》《青海作家》《青海湖视野》《雪莲》《青海教育》《海东时报》《青海旅游》《祁连山》《贵德》《湟水》《西宁文化》等报刊发表诗歌、散文、小说等文学作品百篇(首)。作品入选《青海美文双年选》《行走湟中》,主编《湟中文学》(小说卷),《青海民风乡俗及工艺》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。曾获年中国人口文化奖文学类优秀奖。现从事地方志编纂工作。
人生百象篇村祭
八周村长
翌日,天刚麻麻亮,杨家台村的大街小巷里,就传来农用车的“突突”声,传来干活的声音,人们在抓紧时间完成宅基地的优化建设,按自己的设想投资着每一片砖,每一片瓦。在一番包装后,一转手,希望着让砖、瓦、水泥统统变成金砖、金瓦和贴在金砖上的金币。村里多数人家已经完成了这种设想的再投资,少数人家在这会儿也忙着收尾工作了。
搅拌机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少,吊车伸展的长臂也不见了踪影,人们的理想工程进入了粉饰、装潢阶段。村巷里昔日热闹的机器轰鸣声也已冷却,每个住宅楼里藏着身穿工作服的匠人紧张地抹着最后一锨水泥,涂上最后一滚子白灰。
杨进财起来很早,洗漱完毕,踏着一缕晨曦朝周村长家走去。看着眼前不时闪过匆匆忙忙的村民,杨进财倒显得从容多了,也没有了昨晚上向四叔家走去时沉闷,心里敞亮了许多。
村长周国兵家在村子西北的一个台地上。门旁有一棵老榆树,已经透出绿意来,每条枝杈上展开了无数硬币大小的叶子,积聚一冬的绿将要释放出来。一眼就看到了村长家高大的楼房。这些房子是三四年前盖起来的。周国兵是村里最先富起来的人之一。
十几年前,周国兵在村旁的河滩里开了一个砂石厂,用大型破碎设备,把比较粗的石子经过破碎加工分成各有用途的一号、二号、三号石子及石粉,河滩的沙子石头都变成了钱,除了给上面交纳应交的费税,给村里也交一部分,自己积累了一些资金。“在劳动致富,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”号召下,率先在村子里盖起了第一批二层小楼,让人羡慕了好多年。如今看到的楼房是几年前新盖的,房子内部按城里人的结构样式设计了客厅,大、小卧室、餐厅、卫生间、小厨房等,外面贴了保温层,涂上了粉红色的涂料,屋顶为仿古歇山式,挂着紫红色琉璃瓦,中间有一间突出在外的过厅,两边对称,这种形式在农村称之为“雄鹰展翅”,寓意明天事业通达,生活幸福,未来就像雄鹰在高天上翱翔,一日千里。
跨进周村长家大门,杨进财喊起来:“周叔起来了吗?”其实谁都知道,村长是村里最勤快、最早起的人。
“快进来,快进来!”周国兵闻声从客厅里迎出来,“哈哈哈,我就知道你小子今天早上要来。我刚起床时,就听到外面有喜鹊叫呢,这些喜鹊,如今可是稀罕物了,快进来进财。”
杨进财落座,村长老伴倒茶。
回想着媳妇昨晚的态度,杨进财底气十足的对村长说:“照料三爷的事桂香也同意了,我来给你说一声。”
“好啊!这可是行善积德的事,胜过给神佛磕十万个响头啊!”村长憨笑一下,“我就知道你们老杨家会有这样一个人的。”
杨进财听着周村长的话,不好意思的笑了,说:“我也不是逞强显能,也不图谋什么,也不是一时的冲动。其实,昨天来到四叔家之前,我就有这个打算。三爷人老了,又得了重病,得有人照料,他是个好人,是个高兴人,平时对我们也好,现在遇到难处了,我们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是啊,昨晚有一个时辰,我真想骂人,但我忍住了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也不能强人所难,我们村委会的人也碰了头,也预计了最坏的打算。”周村长喝了一口水,“好啊好啊!医院看看情况,中午回来把有关手续给办了。”
九协议
医院在古城西宁最繁华的“西门”口地段,喧闹的商业气息像暗流一样无时无刻的涌动着,多少浮华,多少真实都隐没在高楼林立的尘世间。
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。
在十三楼的楼梯口,杨进财、周村长等人医院的金仓、银仓兄弟俩。他俩人勤快、伶俐,是昨天晚上四叔专门指派来看护病人的。所谓看护,就是在ICU病室门外的大厅里候着。病房里的取药、标本送检、做核磁,都由护士包揽了,你只是一种名义上的看护,心理上的看护。没有那种被护士呼来喝去,弄得晕头转向的尴尬,也没有在各科室间如走“迷宫”一样的紧张,但也增添了对病人更多的牵挂。ICU病房也叫“鬼门关”,被送进这里的病人往往是危在旦夕的重症病人,实行全方位护理,监测仪器24小时处于工作状态,护士24小时轮流值班看护着。陪同的家属只能在外面守候着,探视病人的时间是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的一段时间,家属经过护士长允许,才能穿着专门探视的白大褂,戴上一次性口罩,在这个时间段里进入病室看上一眼。
金仓兄医院来了,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,异常高兴,他们知道“换防”的人到了。从昨天下午接替四叔执行夜护任务到现在,医院下达了两次病危通知书,要家属签字,他俩不肯签,说了三爷的详细情况,被护士长收拾了一顿,最后还是颤抖着签了。前半夜折腾得没合一眼,直到后半夜在大厅的长凳上将就着眯了几个小时,没有给病人做一点事情,甚至没有看到病人的影子。
二爷杨占林、四叔杨生贵、杨进财、村长周国宝,还有今天顶班的两个小伙子一起凑到贴有方正黑体大字“ICU病室”的玻璃门直望进去,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,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的病房,病房的门都是玻璃的,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挂在墙上闪烁着指示灯的仪器和病房一角,身穿白大褂,头戴护士帽的护士走来走去,出出进进,脚下急匆匆的。
三爷是六病室27床,雪白的被单裹住了三爷修长的身子,头深深地陷入了一个半圆形的玻璃罩中,从墙上的氧气过滤瓶里伸出来的一条细管子伸到鼻孔处,串串气泡接连不断地从过滤瓶里冒出来,在水面上炸裂。还有一条管子从鼻孔伸进病人的胃里,是病人进食的通道,护士定时用这根管子给病人针刺流食。病人静静地闭着眼睛,头罩上方的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一排排波纹状的曲线,不时发出“嘀—嘀—嘀”的鸣叫声,像是从悠远的地缝里传过来的一样。
心电监护仪上显示出一个病人的生命迹象。一动不动的身躯虽然躺在雪白的被单中,但魂魄早已远游。现在的三爷魂魄也许就在返回的途中,是医生挽救的力量,是亲友绵绵的召唤,一个失去方向感的灵魂在寻找着回家的路。一个强大的外壳经不住神经中枢各种线路或大或小的故障,也许这里纵横交错的千万条线路,只要有一条不按常规保持通畅,外表的某个地方就会出现某种亢奋和停滞,正常的运行就会在一瞬间偏离方向,甚至走向反面,或是失灵,瘫痪,造成某原件的损伤或毁坏。三爷突然晕倒,是哪个地方出了故障,现代医学还能完好无损的修复故障吗?
几个人被阻隔在外面,看不清27床三爷的面容,只有来来往往的护士迈着匆匆脚步穿梭而过。玻璃门无数次的开启后又无数次的自动闭合,把人一点点延伸进去的思绪一次次掐成数段,然后分解得支离破碎。
四叔和周村长去了大夫办公室,打问情况。主治医生马大夫不饶圈子,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:“病人平时的血压较高,这次突发脑溢血,大脑皮层淤血较多,目前我们采取了保守的疗法,做了最科学的救治,从以往的经验看,以后的恢复情况,并不乐观,因为情况比较复杂,你们要做好多方面的准备!”
“谢谢大夫!”俩人听到大夫这样说,都惊呆了,不知道说什么好,四叔的嘴里冒出四个字,声音低沉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。
两人从医生办公室退出来,半天说不出话来,彼此看着对方,大家心里都明白了病人的情况。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杨进财身上,杨进财也感到身上的压力有如千钧重,空气沉闷得像要凝成一团似的。
四叔干咳了一下,首先打破沉默,说:“病人就这么个情况,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确定照料病人的问题,这是大事,不时儿戏,进财,你昨晚答应的事情你和媳妇商量好了吗?”
“基本上商量了,我们也是看着这事儿没有别的办法,才……”杨进财的脸上扫过一抹乌云。
“那就好!辛苦你们两口子了,以后病人出院,还要把病人接到你们家里去,一天三顿饭,起居、出行、睡觉啥的,都要照看好,责任重大啊!如果粘在炕上起不来,要端屎接尿的……”四叔说得没了底气,这样一个重大的难题要杨进财一家来承担,别人却在那儿当监工一样看着,他确实有点于心不忍了。
周村长看了一眼四叔,对杨进财补充说:“你们所做的贡献是全村人都知道的,也是我们杨家台村最光荣的一件事。昨晚上我说了,村委会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,以后有啥困难,我们村里尽量给你们解决。还有,今天回去,我们就签个赡养协议,你们照料病人也不能白忙活。”
周国兵看看四叔,又看看二爷,脸上显出严肃的神色,面对着杨进财继续说,“今天在这儿,我是村委会主任、村长,杨生贵是村委委员,你二爷是老党员,我们在这儿就算是村委的现场办公了。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有效,这也是一个有着三十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的肺腑之言。”
安顿好今天换班留守的两个小伙子宝仓和满仓,几个人和金仓、银仓俩兄弟返回了杨树台村。
杨树台村委大院在村子中心位置的小“十字”旁边。小“十字”是一个“十”字形街道,街道两旁的铺面是一个接着一个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政策搞活,就有街道两旁的住户瞅准商机,推倒大墙,用废旧的门窗将就着盖起了铺面,里面搭个简易储物架,代销起了食品百货来。几瓶酒,几包烟,一些生活用纸,几缸油盐酱醋,一些伏茶、火柴及针头线脑等物,开张营业,称之为“代销店”。白天主人锁起铺子出外干活,早晚开门营业,挣几块电费、磨课钱不在话下。
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,农业社变成了蔬菜队,麦田变成了菜地。随后引进了蔬菜大棚,温棚,菜地又自主经营,收入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。人们的衣着、消费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,这些开“代销店”的人是最初感觉到这种变化的。他们挣了钱,装修门面,进货上架,“代销店”变成了小卖店,小卖店的规模越来越大,里面的商品越来越丰富。近几年,小卖店又摇身一变成了小超市。这条“十字”形小街上,除了这些小超市,还有小饭馆、医务室、馍馍铺、棋牌娱乐室等一个接一个,成了杨家台村最热闹的地方,也是杨家台村大事、小事,新闻、旧闻,扎堆、传播、终止的地方。是杨家台村敏感的晴雨表。
村委会就设在村委大院靠北的二层小楼上。在周围三层楼的包围下,村委小楼早已失去了昔日居高临下的优势,只是每几年用大黄、赭石两色涂料涂抹的外墙略显新鲜。
村委办公室里早已有人等在那儿,有村支书曹书记、胡会计,有两委会的部分成员,以及杨氏家族的几个代表。医院出来时候打电话通知胡会计临时召集过来开会的。
几个人待坐定,倒上茶,胡会计就把早已草拟好的一份协议书递给杨进财。只见上面用复写纸写的一式三份的《协议书》:
协议书
甲方:杨家台村委会
乙方:
杨家台村村民杨茂林,男,生于年12月,家住文化巷号,无妻室子女,有宅基地一处,土木结构平房五间,责任果园1亩5分3厘。年5月19日突然晕倒,不省人事,送医院救治,诊断为脑溢血,颅内出血面积较大,住院2日,人尚在昏迷中,医生断言愈后可能遗留严重后遗症,急需有人照料。
杨进财,系杨家台村人氏,为杨茂林远房孙子,家住富贵巷86号。杨进财自愿照料赡养患者杨茂林,为其养老送终。
村委会保证杨茂林的“五保户”资格,享受低保。杨茂林个人存款元,暂由村委会保管,用于支付杨茂林医疗费及百年之后的丧葬费用。
权利和义务:村委会有权知晓杨茂林的病情发展状况,生活状况,督促监督杨进财一家赡养杨茂林;同时,优先申请上报杨茂林的扶贫补助。
杨进财享有处理杨茂林财产的权力;做好杨茂林老人的护理、赡养、日常照料以及去世后的丧葬事宜。
甲方签名:杨家台村委会(盖章)
乙方签名:
年5月21日
杨进财看完协议,略一停顿,在“乙方签名”处工整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子,用大拇指按手印的时候,杨进财还是不由自主的犹豫了一下,才重重地按上手印,一个椭圆形纹路不甚清晰,但无可复制的手印覆盖在自己的名字之上,成为了杨进财三个字的背景,鲜红欲滴。
协议一式三份,分三方保存,村委会一份,杨进财一份,杨氏家族的代表人杨生贵一份。收好协议书,杨进财先行告退,回家准备一下,也把工地上的事情安排好,医院接班。
十重症监护
杨进财走出村委院子的大门,看见许多人围在宣传栏下看着什么,不时有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。杨进财凑过去一看,原来又是新帖得布告。今天布告的内部还是一些平日见多了的内容:宣传政策,规劝民心。这些都已司空见惯。
看完布告,杨进财先去了村子东头贾长寿家,把工程最后的工作做了一下安排,叫一个小工头负责安排两个人,用一、两天时间做完收尾工作,不用的设备及各种工具叫几个人收拾拉回家,医院照顾病人,啥时候回来,还说不准,可能得一段时间吧。
下午收拾简单的医院,坐公交车也就三十分钟左右。医院,医院特有的气味所笼罩。具体什么味道,说不清楚,是各种药物,还是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的混合味,反正是一种难闻的,却不得不闻的气味。
重症监护室门外的大厅里,站着一堆人,好像是刚送进病人的家属,他们正在焦急的探头等待着里面的消息。几个护士匆匆闪出玻璃门,一会儿又匆匆走进去,一切症状表明,这里又送来了新的危重病人。
杨进财见到了给三爷“值班守护”的宝仓和满仓。询问三爷的情况,满仓说中午时三爷心律出现异常,要抢救,急救室的值班大夫下了一道“病危通知书”,俩人被吓坏了。宝仓也说一见那张纸,要签名,知道自己做不了主,不签。但病人等着抢救,家属不签字,大夫只得等着,左右为难,最后打电话请示四叔,得到允许,才硬着头皮签了字,幸好没出大事。
满仓说:“财哥,你来了,我们的胆子大多了。”
宝仓指着站在门外的那一堆人,小声说:“刚才送来一个病人,是我们隔壁王家庄村的,是自己家新盖的房子塌了,清理预制板时倒下的砖墙压坏了脊梁骨,医院来抢救的。人被抬进来的时候,用被子包着,早已不省人事,像一根面条似的,那些家里人哭得那个难受啊,唉!”
“哦,王家庄的,肯定是又一个被钱烧的,自己挖了陷阱,自己掉下去了。”杨进财放下手中的提包,“这些人也可怜,出外挣几个小钱,不愿意,略施小计,在家等着天上掉馅饼,结果馅饼砸了自己的头。”
“我们村子里不也有很多人家的房子是废砖废料搭建起来的吗?还没建成,已经成了危房,多可怕啊!还不知要出多少事呢!”
“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啊!”
“三爷的病昨晚上又严重了一次?今天早上大夫咋说?”杨进财问满仓。
“大夫说病人的状况基本稳定了,”满仓揉揉眼睛,一副欠瞌睡的样子,“财哥,今晚你要守护吗?”
“是,从今以后,守护三爷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了,谢谢你们!”杨进财望了望满仓,又瞅了瞅宝仓,“我跟村里签了协议,在医院守护三爷,出院了接到我家里去照料,赡养,给他养老送终。”
“你是自愿的吗?”宝仓满腹狐疑,看看杨进财,又看看满仓。
“没有人强迫我!”杨进财移开了目光,目光直刺窗外,窗外有一抹阳光探进来,落在窗根里,一绺金黄。
送走满仓和宝仓俩兄弟,杨进财转进大厅,大厅里除了昨天见过的几位家属外,刚进来时的那位神情激动的人也走了,留下一个小伙子,坐在最边缘的椅子上,目光呆滞,表情黯然,一副无助的样子,无边的恐惧夹杂着无边的愤怒,他在愤怒什么呢?
又是一个建房受害者,自己为省点料,增加点建筑面积,左算计,右盘算,成本最小化,经济利益最大化,结果建造出来的房子,不要说住进去,就是从房子边上走过去,也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,生怕脚步的振颤会震脱房子的某个节骨,说不定哪一个胳膊或脚趾就会“咔嚓”一声掉下来。
后晌五点多了,到了探视病人的时间,杨进财按护士的要求穿上白大褂,戴上天蓝色一次性口罩,在一位年轻护士的引领下,走进了第一道玻璃门,拐进六号病房,来到27号病床前。三爷像平时睡着了一样,只是几天不见,脸色蜡黄,消瘦了许多。氧气管出口处似乎可以看到生命的营养液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出来,三爷的鼻翼不是主动的接受,而是消极被动有选择的接纳,更多的养分被阻止,被废弃,消散在浑浊的空气中。
点滴无休无止的嘀嗒着,能听得到轻微的响声,四位病人,没有一个睁着眼睛,掌管生命之神在这里变得冷酷无情,面目狰狞的厉鬼在这里东游西荡,“叮当”作响的铁链也许就提在手中,要想索命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,生命在这里异常脆弱,阴阳两界只不过隔着一张薄纸。
“三爷,你醒一醒,杨进财看你来了,”杨进财坐在床边的凳子上,想说点什么了,“你的孙子,杨氏门中的杨进财看你来了,还要陪伴在你的身边。三爷,你住院已有两天了,你还闭着眼睛,你要急死我们啊?三爷,你是一个无儿无女的人,谁说的?我,我杨进财就是你的孙子。还有,还有一大群呢!三爷,你一直是个乐呵呵的人,你就笑一笑吧?你不孤单,那些舞扇子,跳秧歌的阿爷阿奶们也在提念着你,乡亲们也在提念着你,你的耳朵根子发烧了没有?你回来吧,来看看杨家台村就要新盖的楼房,看看你看着长大的娃娃们;你回来啊,再给我们的孩子们编秋蝉笼子,编马编磨儿;三爷,你起来啊,起来到家里喝两杯,喝上两杯了我们爷俩唱个“花儿”,唱首《尕老汉》;三爷啊,你舍得天,舍得地,舍得杨家的众人和杨家台村的山山水水,但你舍不得那两瓶瓶青稞酒啊,对不对?喝上青稞酒,你就是世上最享福的人。你说过,只要有酒,绝不当不喝酒的县长老爷,你醒来啊,三爷!你起来啊,三爷……”
不知不觉,杨进财早已是泪流满面,他擦擦泪,继续说:“三爷,我就是你的孙子,我每天来伺候你,等你出院了,就到我家,桂香每天给你做好吃的红烧扣肉。杨富裕也会孝敬你的,白天把我阿大叫过来,你们一起聊天,喝上两盅,就两盅,多了伤身体。三爷,你还没睡醒吗?还没休息够吗?那你就好好地睡一觉,睡醒了就起来,不要太叫人担心呀!我就在外面,等你睡醒啊!”
离开27床,从病房出来,杨进财心里亮豁多了,连日来压在心头沉甸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消失了,头脑里清爽多了。这几天的头绪也理清楚了,既然已经承担了这样一份责任,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,至于别人的说三道四,远可抛掷到九霄云外,我的选择我做主。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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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对:向墨韩有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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